2018年4月15日下午,F1中国站大奖赛正在上海举办。英国Skysports电视台记者关注到赛场上徘徊着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“大妈”,他上前询问到:“你会讲英文吗,你是这次大奖赛我采访到的第一个幸运儿,你在赛道上干嘛呢?”
对方回复称:“我来自AMD,我们赞助了法拉利车队”,说完便转头潇洒离开,这位不羁的“大妈”便是掌舵AMD十年,让公司重新走向复苏的苏姿丰。
身着剪裁考究的西装和高跟鞋以及她那半永久的短发背头,让苏姿丰在每次公开场合的露面都散发着自信和力量。发布会上,右手举着的最新一代芯片处理器固然吸睛,但左手无名指上八克拉的钻戒却更引人注目,雷厉风行是她的代名词,这也难怪苏姿丰能将AMD这家濒临倒闭的公司扭转成为全世界芯片巨头。
12月11日,苏姿丰当选《时代》杂志2024年年度CEO,在《时代》发布的公告推文中,评论区两百多条评论几乎一边倒地在问“Why not Jensen, Why not Elon”。为什么是苏姿丰,她的故事值得从头说起。
两岁时,苏姿丰随家人移民美国,那个时代能迁居美国的,大部分是精英阶层。父亲苏春槐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数理统计所博士,更是后来的纽约市政府首席统计师。
苏春槐的教育方法的理念很大程度来自于犹太圣经《塔木德经》,他认识到犹太人绝不是因为天生聪颖,而是靠教育和学习奠基日后的成就,在教育儿女方面,犹太人也更重视鼓励小孩独立思考和主动发问。苏春槐将这番理念用在子女的教育上,后来,儿子成为瑞士信贷投资的主要操盘手,而女儿则是半导体巨头AMD的掌舵人。
在美国,苏姿丰经历了不同的人文环境。苏春槐回忆说,女儿很小就对STEM学科展现出不一样的兴趣,经常拆开玩具车来探索内部的工作原理。苏姿丰说:“每当我们们坐在餐桌旁时,父亲就会让我们练习乘法表,这促使我必须在数学方面表现出色,也让我一直对事物的工作原理和结构充满好奇”。家人从未限制过她的兴趣,她不喜欢娃娃这样的玩具,而父母也非常呵护她的好奇心,营造了开放的学习和生活环境。父母的支持加上天生的好奇心,指引着她投身工程事业。
后来,苏姿丰进入素有“物理学家摇篮”之称的布朗克斯科学高中,班里的同学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。这种竞争激烈的环境让她养成追求卓越的习惯,不仅在学业上,还在未来的职业生涯中。毕业后,她顺利入读麻省理工学院并选择了电气工程专业,因为她认为这是最难的专业。由于感觉自己太年轻,苏姿丰又听从父母的建议,攻读博士学位,从麻省理工博士毕业这一年,她才25岁。
苏姿丰在接受播客节目《Behind the Tech》的采访时表示:“博士学位给我带来的价值无法估量,它不仅是学历,更是一个让我学会怎么样思考并解决复杂问题的机会,攻读博士意味着在所研究领域做出顶配水平的贡献。想象一下,某个没人能解决的问题,你能去书本里找到答案吗?很明显这是行不通的。我们真正需要做的是研究怎么样解决问题,如何为行业或学术界做出贡献。”
“从不挑软柿子捏”是苏姿丰面对困难的人生信条,她总在公开场合鼓舞人们去挑战困难的事情。1995年,从德州仪器离开后,苏姿丰加入了曾经的半导体巨头IBM,负责半导体研发的业务。
在IBM工作两年后,苏姿丰实现第一个改变行业的成就。 铜是集成电路中最佳的导电材料之一,仅次于金和银,而成本又比金和银低很多,为提升芯片效能,苏姿丰提出了一个当时尚未得到证实的想法:用铜取代芯片中的铝做为互连金属。解决铜在导电过程中面临的稳定性问题后,铜换铝成了行业里的主流,直到现在,芯片行业仍把铜作为互联金属。
为了提升芯片的效能,苏姿丰团队在绝缘体上硅领域实现技术突破,团队在硅晶体管之间加入绝缘体物质,使寄生电容比原先减少一倍,以此来实现时钟频率提升、漏电减少以及在工艺上节省光掩模材料,这是又一个改变行业的成就。
而大约在同一时间,苏姿丰在IBM获得了内部创业的机会,她领导的团队与索尼和东芝合作设计出Cell芯片,这是一款多核处理器,专供给索尼旗下的游戏主机PlayStation3。Cell展现出了革命性的表现,其效能比以往提升了1000倍,苏姿丰也因此被外界称为“电子游戏技术女王”,她的职业生涯乘上东风。
这些成就后来被永远地刻在IBM的功碑中。苏姿丰在IBM工作了12年,其中有一年她曾担任IBM CEO郭士纳的助理,跟着大象学跳舞,苏姿丰在他身上学到了商业和管理方面的知识,这是在麻省理工和做研发时从未接触到的内容,她称之为“世界上最好的MBA教育”,一路干到半导体研发副总裁后,苏姿丰离开IBM,加入飞思卡尔半导体,担任高级副总裁兼CTO,在这里,苏姿丰度过四个春秋。
凭着苏姿丰这些年在半导体行业积累的能力和战绩,硅谷的企业都向她敞开大门,就算是自己出来单干,也有大把人追着给她“送钱”。
2012年,苏姿丰选择加入AMD,担任高级副总裁兼全球业务部门总经理。这是一个没人能理解的决定,就连在AMD的上司都盘问她你为何需要加入我们。
彼时的AMD几乎到了穷途末路,2010年,AMD HD6900系列显卡的散热器和电插头位置不匹配,为了能够更好的保证产品能准时上市,AMD“手工”把十万块显卡散热器的插头打磨掉一个角,外界戏称AMD从技术密集型企业变成劳动密集型企业。虽然AMD一直将英特尔视为自己的对手,但其1.61美元的股价,市值仅为英特尔19.52亿美元的1%。
而苏姿丰认为这正是她想要的,她想要成为一个半导体企业的绝对领导者,想要写下现代商业史最精彩的转型故事,而不再是为谁打工,命悬一线的AMD给了她这个绝佳的机会。正如她在2017年麻省理工毕业典礼演讲时所提到的:“我发现很多麻省理工的PhD在给哈佛的MBA打工,我希望能改变此现状”。
但苏姿丰自小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,她曾在接受各个媒体专访时表示:“I love to win!”
由于AMD此前和英特尔长期的军备竞赛,将经营事物的规模铺得很广,造成了大量的业务冗杂,2014年,苏姿丰上任CEO后需要重塑一切,搞人、搞钱、搞业务。
2014年10月,刚刚辞去戴尔副总裁一职的福雷斯特·诺罗德(Forrest Norrod)正坐在麦当劳里,突然接到苏姿丰打来的电话。苏姿丰想劝他加入AMD,诺罗德就这样一边吃着奶酪汉堡,一边听着苏姿丰构想着看起来没什么未来的AMD的未来。
一通电话后,本打算休假一段时间的诺罗德第二天准时出现在了AMD的总部,加入AMD出于两方面的考虑,一是如果英特尔主导市场,那会导致行业的创新脚步放缓,另一方面是他对苏姿丰的评价,一个集技术、商业头脑和人际交往能力于一身的人。
花54亿美元收购了ATI以及面对英特尔的节节败退,AMD的账面现金慢慢见底。苏姿丰上任后主导了让AMD迅速回血的技术变现,对国内的海光信息进行技术授权并与通富微电子成立合资公司,再出售掉其中的股权,一番运作之下,AMD账上多了6.6亿美金。
苏姿丰的业务策略是聚焦关键市场,包括PC端的CPU以及用于游戏机业务的GPU,其它业务全部出售,AMD自有的芯片产线也被砍掉。当时,团队有成员提出进入手机芯片行业,2014年的手机行业是黄仁勋也拒绝不了的市场,苏姿丰一口回绝,她说:“我们不是一家手机芯片厂商,我们只做自己擅长的事。”
苏姿丰把几乎所有资源押注在高性能计算领域,2016年,AMD发布x86-64微架构“Zen”,希望能扭转“Bulldozer”架构的颓势,Zen是AMD重返高性能计算市场的重要产品,完全颠覆了旧架构的设计,首款Zen架构处理器“Ryzen”锐龙于2017年3月份正式上市。
在芯片生产上,由于AMD的代工厂GlobalFoundries迟迟没办法实现制程上的突破,苏姿丰毅然赔付天价违约金,取消与GlobalFoundries签订的永久合约,转头与成功研制出7nm生产的基本工艺的台积电达成合作。
一步步极具魄力的决策带着AMD逐渐找回以往的荣耀。而复苏的背后,是苏姿丰信奉的“5%哲学”。
从AMD处理器发展的路线图显而易见,苏姿丰从未想过一蹴而就。她知道,设定不切实际的增长目标会适得其反,挫伤团队的士气,她想要的是团队每一天都可以感觉到在进步。“5%哲学”为AMD灌输了一种持续改进的文化,沿着正确的方向小步快跑、稳健迭代才是AMD的产品策略。
2022年,AMD的市值首次超过了“宿敌”英特尔。诺罗德说:“这感觉太棒了,几年前,这个行业的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会发生这样的变化”。AMD的股价目前在140美元左右,自苏姿丰接掌以来上涨了近50倍。
今年秋天,苏姿丰掌舵AMD的案例被写进哈佛商学院的案例研究中。《芯片战争》的作者克里斯·米勒(Chris Miller)说:“这确实是现代美国商业史上最伟大的转型故事之一。”
苏姿丰总是以非常飒爽的姿态出现在人前,她是一个会因自己看起来略显疲惫而给别人道歉的人。
最近的一个下午,在AMD位于圣克拉拉的总部,苏姿丰和几位高管坐在她最喜欢的会议室角落里,因为在这里透过玻璃能够正常的看到英伟达和英特尔的办公室。会上,苏姿丰敦促着她的同事们尽快完成人工智能芯片的销售目标,她说:“咱们不可以错过任何一个节拍,无论组织如何运转,我们都不能放慢速度。”
比起在媒体面前展现出的随和和滴水不漏,在AMD内部,苏姿丰更推崇铁腕管理。
科技行业分析师、前AMD高管帕特里克.穆尔黑德(Patrick Moorhead)表示,这种苛刻的管理风格,让那些没办法完成业绩考核的人很难在公司生存下去。
人工智能实在是太火了,苏姿丰对团队的敦促也属人之常情,但可以窥见的是,在这样的市场背景下,企业一把手难免焦虑。单单今年,她就连续出手买了两张进入AI行业的门票。
7月12日,AMD签署最终协议,斥资6.65亿美元现金收购欧洲最大的私人AI实验室Silo AI,补齐了AMD的大模型开发能力及AI人才。一个月后,AMD宣布以49亿美元的价格收购设计云计算和人工智能数据中心设备的ZT Systems。
2023年11月,硅谷东部一个高度保密的实验室里,科学家们正在庆祝超级计算机El Capitan登顶全球超算排行榜。El Capitan的算力是很难来想象的,如果地球上的每个人每秒计算一次,那么人类需要480年才能计算出这台超级计算机一分钟的计算量,而驱动这台超算的是44000个AMD芯片组成的芯片集群。
得知El Capitan变成全球最强超算的苏姿丰欣喜地说:“我为这些日子而活。”
苏姿丰称:“El Capitan的芯片毫无疑问是我们制造过的最复杂的东西”。正是这样的复杂工程,让设计人工智能芯片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困难。AMD的CTO马克.佩珀马斯特(Mark.Papermaster)表示,目前在AI市场上销售的最先进的AMD芯片Instinct MI300X,是El Capitan所搭载芯片的“近亲”。得益于El Capitan内部芯片的设计,使得切换不同组件相对简单。苏姿丰称:“传统的高性能超级计算和人工智能之间有很多协同作用。”
在过去的一年里,AMD来自人工智能芯片的出售的收益从0跃升至50亿美元,约占整个市场的5%。
5%太少了,AMD想要更多。Meta等巨头们也不希望英伟达垄断这样的领域,这为AMD提供了市场机会窗口。AMD正在开发自己的软件系统,希望形成自己的生态闭环,Meta采购了AMD的芯片并希望这个新的生态做一点贡献。
苏姿丰不害怕竞争,或者说她渴求竞争,毕竟能参与竞争就代表AMD上了牌桌。
对于人工智能芯片市场,苏姿丰说:“没有人想被锁定在一个专有的生态系统中。让我们投资于一个开放的生态系统,然后祝最好的芯片获胜。”
巨头们也开始在内部设计一些自己的芯片,长久来看,这可能对AMD构成威胁。但苏姿丰并不这样认为,她说:“没有公司想要复制AMD每年60亿美元的研发投入,他们中的大部分还是要在AMD这里继续花钱,一些工作负载或许可以依赖他们内部的芯片,毕竟在计算机领域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,ECO越广泛,派对就越大。”
面对CUDA筑起的难以逾越的护城河,所有人都希望有一个“开放生态”。但如果角色倒过来,恐怕没人会鼓吹这个想法。
“我们找不到比她更适合这份工作的人了”,AMD88岁的创始人兼首任CEO杰里·桑德斯(Jerry Sanders)说。面对记者问到:“她有可能有朝一日击败英伟达吗”?他回答说:“在我看来,这不是一个问题。”
又或许苏姿丰和AMD不需要赢,毕竟她和AMD已经战胜了自己,而这也是她对“Why not Jensen, Why not Elon”的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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